那天從長沙去岳陽，由于高速公路封道，我們只好走國道北上。北出長沙不遠，國道兩邊本來應該是種植水稻的沃野糧田，這時已經被梳理成一壟一壟的，許多不同品種的大樹，禿著頭，斷著枝，頹然排列在排干了水的土壟上。

   于是，我第一次聽到“大樹進城”這么一個主謂詞組。在這之后的采訪讓我震驚，原來，“大樹進城”在我們這個還不怎么“綠”的泱泱大國早巳蔚然成風了。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按照通行的說法，“大樹進城”是從上海開始的。其實，為改善局部景觀移植幾棵大樹甚至老樹，始于何人，已不可考，也不重要，但是，作為城市綠化的大樹移植，在目前公開報道的資料來看，上海是始作俑者。1997年，上海市政府提出用五年時間，引進10萬株胸徑15厘米的大樹扮靚上海街景的計劃。1998年6月，復興東路迎來了第一批進城的大樹。從此，陸續(xù)進城的大樹季相明顯，郁郁蔥蔥，正在扮靚上海。這些大樹的來源一是外省市及周邊農村調整農業(yè)產業(yè)結構后農民所種，二是道路拓寬過程中需找出路的大樹，三是上海的生產性苗圃。因此上海移植大樹并沒有破壞周邊的生態(tài)。為確保10萬大樹有序進城和成活率，綠化部門為每棵樹建立了檔案，進行跟蹤管理，5年來，經綠化質監(jiān)部門鑒定，10萬棵大樹的成活率均超過既定的指標。上海市綠化局局長胡運驊介紹，據上海在每株樹平均投入5000元；管理上有著較高的科技含量，每棵樹的移植都經過了13道工序，由專人負責、掛牌管理。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上海的成功引來許多城市爭相效仿。

   “六朝古都”南京繼2001年成功移栽數(shù)萬棵大樹入城后，2002年再次移栽4萬多棵大樹進城。移栽的4萬棵大樹包括法桐、櫸樹、楓香等近10個樹種，其中半數(shù)將移栽到新建的居住小區(qū)、各單位院落和街頭的綠地廣場。此外，這些大樹重點用來完成江北大道、城東干道、迎賓大道、312國道等一批出城干道的路邊綠化。

   哈爾濱在2000年開始投資400萬元搞大樹移栽進城。轟轟烈烈開展起來則是在2002年，增加綠化率，實施大樹進城工程，是哈爾濱市建設生態(tài)型園林城市的一個重要舉措。到2003年4月，哈爾濱市已引進大樹13781株，而且這項工程仿佛剛剛開始。哈市南崗區(qū)已與綠化公司簽訂了3年內供應3萬株大樹的意向合同，秋季引進1萬株大樹的合同已正式簽訂。 與這些城市相比，大連的動作可以稱為“大手筆”。大連要建設“森林型生態(tài)城市”．于是決定“邀請”50萬株大樹進城來。這項宏大的工程耗資2億元，其中大連市政府出資1億元，另1億元由大連各區(qū)籌集。2002年冬天，大連市先期栽植10萬株大樹。

   武漢是在“大樹進城”受到越來越多質疑的時候來趕這場熱鬧的。與眾不同的是政府部門先講了一個童話般的故事。故事是這樣開始的，2002年2月7日，武漢市武珞路中學初二(5)班的張璋同學，在給武漢市副市長涂勇的一封信中說，武漢城市的綠地越來越多，道路越來越寬。但環(huán)顧四周，我們每天上學途經的道路兩旁，卻樹木罕見，夏白里我們暴露在炎炎烈日下，多希望路邊能長出一排排枝繁葉茂的大樹呀。于是，武漢開始實施“大樹進城”計劃，決定每年從郊區(qū)和外地山嶺移植3000到5000株大樹進城區(qū)；也于是，2003年春天，來自河南、湖南等省5000株大樹落戶了武漢的市區(qū)。

   “大樹進城”不僅在大型城市轟轟烈烈，在中小城市也如火如茶。與別的城市不同，重慶的“大樹進城”工程以保護三峽庫區(qū)的名貴樹種和樹木資源為基調。這也許是全國“大樹進城”的一個特例。重慶市林業(yè)局于2002年5月對“大樹移植”提出了相應的意見：對列入國家重點保護植物名錄的古樹名木、省級以上自然保護區(qū)或森林公園內的樹木，天然林禁伐區(qū)或生態(tài)環(huán)境十分脆弱地區(qū)的樹木，其他需要特別保護地區(qū)的樹木，未經市林業(yè)局批準禁止移植三峽庫區(qū)淹沒線以下的樹木、各項工程建設占用林地范圍內的大樹、其他非禁止移植區(qū)域的大樹經批準后可以進行采集移植。重慶市林業(yè)局官員表示：“除了三峽庫區(qū)淹沒線以下的大樹外．我們不鼓勵大樹進城行為。”當然，對于三峽庫區(qū)即將淹沒的大批珍貴樹種及大樹來說，“搬遷”或者干脆“進城”應該說是一種有效保護的手段。三峽庫區(qū)移民大縣云陽縣，淹沒線以下有400多棵黃桷樹，小葉榕、龍眼等珍稀大樹．大多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歷史。為了不使這些大樹毀身于庫底，這400多棵大樹就成為了“特殊移民”。

   動因可以意會，結果難以預料

   誰都可以意會“大樹進城”的動因，但其根本目的卻誰也不好輕易說出。

   但對于上海來說，無論動因如何，各方面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甚至可以說是立竿見影的。地處溫暖濕潤的亞熱帶，上海的綠化本來就不算差。除高架路之外．窄窄的街道早就被綠化得綠樹成蔭。酷熱的烈日從濃密的法國梧桐葉下投下斑駁的光影．蒸人的暑氣或多或少要消減一些。大樹進城以后．上海的綠化更增加了一種洋氣。像匯金百貨后面新開辟的城市中心綠化帶．來自異鄉(xiāng)的大樹季相明顯、郁郁蔥蔥，讓人也有置身異國他鄉(xiāng)的感覺。上海在1998年正式開始大樹進城工程．巧合的是上海的地價和房地產價格也從1998年開始起飛。現(xiàn)在上海房地產的價格與 1998年相比整體上翻了兩番．其內在的原因當然是上海經濟的發(fā)展與上海作為遠東金融中心地位的重新崛起，但是，誰又能說與綠化以及綠化帶來的城市形象的改變不無關聯(lián)呢？

   對于絕大多數(shù)城市來說，大樹進城最直接的成功起碼是城市綠化效果的改變。也算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吧!如果是種小樹，1 5年以后綠樹成蔭，城市成了真正的”森林型生態(tài)城市”。那已經是好幾任以后的事情了，誰還會記得當年的植樹造林的那一位呢，不過，急功近利的事情容易辦砸。“大樹進城”搞砸了就成了揠苗助長。

   貴陽就是在大樹進城的形象工程上“秀”砸了。貴陽市本來是全國為數(shù)極少的擁有大面積環(huán)城林帶的省會城市。該市近年為了“森林之城”的形象定位，斥巨資大力實施“大樹進城”。但是．國家建設部、監(jiān)察部、國土資源部城市規(guī)劃聯(lián)合檢查組2002年的調查發(fā)現(xiàn)．貴陽市大樹移植成活率很低，死亡率超過70%，其中小河“花園住宅F(xiàn)X"種的30多株棕桐樹全部死亡，貴陽至機場高速公路兩側800至900株香樟大樹70%至80%已死亡。此外．遵義路、中華中路以及貴陽到清鎮(zhèn)高速公路移植的大樹死亡率也居高不下。這些“客死異鄉(xiāng)”的大樹還價值不菲．有關資料顯示，貴陽市人民廣場一株萬年青耗資30萬元，甲秀廣場兩株古銀杏樹耗資120萬元．火車站廣場一株小葉榕樹花去50萬元．花溪公園引進名貴的植物耗資80萬元，貴陽機場高速公路兩側的普通香樟樹，每株樹價也高達1000元。耗資巨大的“形象工程”．最后“秀”成了“綠色泡沫”??或者說．一次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劫難。

   說不完的是非，算不清的帳

   對于“大樹進城”，開始不久就有兩種聲音。而且．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是：政府官員多以積極行動無聲地表達他們的觀點，專家學者則多用激揚文字的方式傳達他們無可奈何的反對聲音。

   湖北省林科院林業(yè)資源環(huán)境研究所所長唐萬鵬的觀點代表了部分積極行動者的心態(tài)，他認為，大樹進城的好處有三，一是有利于創(chuàng)造最佳人居環(huán)境：可以提前讓市民享受森林巨大的生態(tài)效益，是為民辦實事的具體體現(xiàn)。二是有利于傳統(tǒng)綠化觀念的轉變：傳統(tǒng)的小苗定植培育時間長，護理難度大，設計的景觀效果不易實現(xiàn)。大樹進城一次成林、一次成景，一步到位。三是為農民脫貧致富創(chuàng)造條件；把樹農閑置的樹木資源變成現(xiàn)金收入，可以幫助農村致富，也有利于提高農民種樹的積極性。

   然而，就是在哈爾濱市“實施大樹進城工程，建設生態(tài)型園林城市”的時候，該市園林工程師張濱榮??位有著幾十年工作經驗的老人就多次跑到園林部門．表述自己對大樹進城的不同看法。他認為，大樹進城不僅耗資巨大、樹的成活率低、壽命短，而且破壞大樹原生地的生態(tài)。首先．從生態(tài)效益上看，大樹從林區(qū)挖進城市里面栽植，不存在增加森林植被問題；相反，由于成活率等原因，必然導致森林覆蓋率的總體下降。挖一棵大樹，所需挖的坑的直徑通常是樹的直徑的10倍。這就是說，如果挖一棵直徑為20厘米的大樹，就要挖一個直徑為2米的大坑，再加上操作空間．其所破壞的土地面積相當大。如果處在山坡地帶．如此破壞植被．會導致嚴重的水土流失。其次，城市搞綠化，最好選擇直徑在8?1 2厘米之間的樹．這樣的樹容易成活。而我們選的樹直徑1 5厘米以上的能占35%，這樣的大樹成活率難以保障。從樹木生理學上分析．大樹由于移植過程中根系的大量損傷，吸收水份的功能會大大減弱。一方面地上部分萌芽生枝、干體創(chuàng)面愈合需要大量養(yǎng)分供應：另一方面地下主根的傷口愈合、再生新根，須根等．也靠消耗大樹樹體貯藏的養(yǎng)分。如此會造成養(yǎng)分供需失衡，使樹木枯萎。另外．截干的傷口部分，細菌容易侵入而造成霉爛。所以．即使大樹成活．兩三年后．由于樹體長勢弱，在抗衡各種不利環(huán)境(凍、旱．病蟲害等)上，與其他正常生長的同種樹木相比，差距懸殊，形成弱勢樹木，不能充分發(fā)揮各種防護功能。這種雖有粗大樹干．但枝葉萎黃、稀疏，根不深、葉不茂的大樹，即使能維持存活，最后也只能成為“小老樹”而已，那么，雖然城市的綠化覆蓋率由于這些粗大的樹木的移植而搞上去了，但城市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質量卻沒有相應地得到改善和提高。第三，引進大樹，耗資巨大，比較成本高。張濱榮的身份雖然并不顯赫，但是，他的觀點確十分具有代表性。東北林業(yè)大學園林學院院長左麗環(huán)、中國林業(yè)科學院資源環(huán)境研究所所長劉世榮、重慶市林科院院長羅韌、貴州省環(huán)境保護局高級工程師徐宏力等專家對于大樹進城工程，基本與這位園藝老人持有相同的看法。

   武漢某綠化項目部經理的觀點不僅與唐萬鵬所長相呼應，而且來得更實際。這位經理認為．種大樹比種小樹苗成本確實高出許多．但細算一下賬，還是值得的。移植一棵大樹的買樹錢、維護費．運輸費等在 5000元左右．但大樹比小樹能提前15年成蔭．對城市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調節(jié)作用巨大。他還認為．山區(qū)樹木多．只要不過量采挖則不會造成破壞。武漢市政府在山區(qū)選樹．多是在樹林繁茂的地方少量移取。另外，武漢周邊的大別山等地．多是貧困地區(qū)．人均收入低．少量出售大樹，給當?shù)剞r民帶來了收入。

   有人卻對這種算賬的方式很不以為然，認為移植大樹還得算幾筆賬：首先是大樹原生存地生態(tài)破壞賬。大樹移植有悖于自然生態(tài)規(guī)律，會對大樹原生存地生態(tài)造成很大的破壞．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其次是綠色資源浪費賬。即使按移植成活率95％的“高標準”計算，移入10萬棵大樹，也意味著其中的5000棵大樹要“死于非命”。這將造成綠色資源的極大浪費。另外，即使大樹都能成活，修剪后的樹干也需要至少二三年的時間才能恢復到原來的枝繁葉茂狀態(tài)，同樣不可避免地存在著綠色資源的浪費問題。再就是財政投入浪費賬，大樹移植會造成財力的巨大壓力，此外，移植大樹還可能會“污染”社會風氣，使人們急功近利。

   看來，對于經營政績者來說，大樹進城，立桿見影，自己“載樹”，自己“乘涼”。而對于憂患生態(tài)環(huán)境者來說，看到的卻是“醫(yī)得眼前瘡，剮卻心頭肉”的一幕。

   道不同自不足以一起論道，然而，我們需要的究竟是怎樣的城市綠化？對于大樹進城，國家林業(yè)局政策法規(guī)司法規(guī)處有關官員表示，原則上不鼓勵“大樹進城”的行為。到山上大量挖樹，會造成當?shù)厮亮魇В茐沫h(huán)境，而移植到城里的大樹死亡率大多在50%至60%，也是不小的經濟損失。目前國家林業(yè)局正在籌劃出臺政策規(guī)范“大樹進城”現(xiàn)象。尤其是一些地方擅自移植古樹、珍惜樹種的行為是不被許可的。

   “大樹進城”－專家四人談

   沒有樹的世界是一個死寂的世界--即使在沙漠里，也會有頑強的胡楊。生活在現(xiàn)代化城市里的人不能沒有樹，但是，我們是應該種一個樹苗等它長成參天大樹，還是干脆到鄉(xiāng)下挖來參天大樹一下子讓我們的世界綠樹成蔭呢？面對時下“大樹進城”的是是非非，我們請四位專家各抒己見。

   綠色家園：近幾年，隨著城市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的綠色意識比以前強了。但是，前些年鋪草皮，近些年種大樹，中國的城市綠化和城市生態(tài)環(huán)境建設似乎還處在一個摸索的階段。那么，大樹在城市綠化和城市生態(tài)環(huán)境建設中究竟起到什么樣的作用？

   綠色是城市之“肺”。大樹吸收二氧化碳、制造氧氣的功能是草坪的5倍，吸塵量是草坪的3倍，成片樹蔭下的氣溫比草坪綠地氣溫低5攝氏度左右。大樹構成的都市綠色骨架，帶來生命的詩情畫意，它在改善城市生態(tài)與綠色人文環(huán)境方面的優(yōu)越性能，是小樹或幼苗難以比擬的。

   羅飛：國外權威專家曾對”一棵大樹價值幾何”進行過精確的評估：一棵中等大小(胸徑25厘米左右)的樹木，按生長50年算，其生產氧氣的價值為3.1萬美元，防止空氣污染的價值為6． 2萬美元，保持水土的價值為3.7萬美元，增加肥力的價值為3． 1萬美元。加上為牲畜遮風擋雨、提供鳥巢和制造蛋白質等所有價值，共值19.6萬美元。樹木與人類的關系十分密切，特別是在環(huán)境日益惡化的今天，保護大樹尤其重要。

   大樹在短期內確能改變城市面貌，對改善居住環(huán)境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在城市生態(tài)系統(tǒng)中起著巨大的作用。移栽大樹可縮短培育時間，迅速產生綠化效果。其枝繁葉茂，能夠進行強有力的蒸騰作用和光合作用，進而增加空氣中的濕度和氧氣的含量。同時大量葉片能減少灰塵。在南方多雨季節(jié)里，大樹能夠對雨水起到很好的截留，降低了雨水對泥面的沖刷，從而起到良好的生態(tài)作用。這些能有效提高城市綠地率、綠化覆蓋率和綠視率。大樹樹體高大，樹冠開闊，枝繁葉茂，其垂直投影面積顯然要比使用灌木、草坪大得多，從而除提高綠地率外還可以較大地提高綠地覆蓋率和綠視率指標。

   綠色家園：既然如此，“大樹進城”為什么遭到這么多的質疑呢？究竟應該如何評價“大樹進城”工程?

   王彥輝：植物生理學表明，幼樹處于生長旺盛期，可塑性強，對移植后的新環(huán)境有較強的適應能力。因此死亡率低，易于移植，成活后樹勢旺盛，壽命長。而成年大樹，可塑性下降，適應能力低，在移植過程中，主根和根系以及主枝樹冠大部分被切斷，樹體受到嚴重傷害，如果水土不服，移植技術不過關，管理不善，極易造成大樹的迅速死亡。即使在3至5年內確定成活，也大多在幾年，十幾年內變成缺乏生機的老樹，逐步喪失環(huán)境生態(tài)功能，形成城市大面積綠色弱勢群體。

   張順喜：對大樹進城這個問題應該辯證地看。它的意義是有的。大樹移植很快能見到生態(tài)效益，現(xiàn)在樓房越蓋越多，小樹很細、很弱，樹冠又小，很難達到與高樓相互映襯的效果。因此，現(xiàn)在設計規(guī)劃要求胸徑８厘米，這樣，生態(tài)和建設效果馬上就出來了。但這樣的樹起碼要長20年，而北京的苗圃從50年代開始就是胸徑4厘米出苗，這種規(guī)格的樹在苗圃中根本沒有，只有移植。因此，大樹移植是一種趨勢。但是，大樹移植也存在弊病；一是技術要求高，移植成活率低，造成綠色資源的浪費；二是容易對原生長地生態(tài)造成破壞。這幾年，北京市的綠化工程力度非常大，一些新建的小區(qū)，樹木已經很有規(guī)模，其中不少高大樹木是移植來的。北京市的大樹移植，準確地說是苗木的移植，樹源主要是通過調劑，途徑有幾條：一是從舊城改造區(qū)域移植；二是找，把民居單位院落中樹冠過大、影響人們生活的大樹移植出來；三是從城市的其他地段移植到特別需要的地方。對特殊的樹種，則從郊區(qū)和外地移植。

   俞孔堅：衡量、評估一個城市，景觀建設是其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在城市里種植大樹，如果大樹只作為某些城市綠化經驗，廣為傳播的是從山上或山下，或在城市中拆東墻補西墻移植大樹，靠犧牲異地生態(tài)環(huán)境來滿足局部景觀工程或“重點工程”需要。它對改善城市及大地環(huán)境毫無益處。

   龔自珍在《病梅館記》中通過悲嘆人們對自然梅花的摧殘，諷刺了其時的病態(tài)心理，以此來形容現(xiàn)代城市美化綠化中的大樹移植之風，卻也十分貼切。生長幾十年，上百年的大樹可謂根深葉茂，與生長地形成了一種比較好的適應關系，而要將它移栽成活，必然傷筋動骨，以保證它上下水的平衡，去其根系，刪其枝葉。加上長途運輸，能成活者可謂大幸。即便成活，好一顆參天大樹，只落得個斷臂之維納斯。如此折騰，只為此地綠化，美化速成。

   每一棵大樹都是一個完整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它與生長地的土壤、土中的生物、樹下地被、樹上的鳥獸昆蟲，形成了良好的共生關系，生態(tài)關系趨于和諧。而將大樹移開其生長地后，整個群落的生態(tài)必將受到嚴重破壞，地被毀壞，鳥獸無居，更直接的惡果是水土流失，殃及區(qū)域環(huán)境，與其改善城市局部生態(tài)環(huán)境相比，可謂得不償失。更有甚者，“速綠”導致了不少人走向“速富”的道路，于是不是去認真培植和經營苗圃，而是將其作為囤積倒賣外來大樹古木的場地，使本來奇缺的苗圃基地喪失了應有的功能。

   大樹移栽，暴露了中國過去50年來城市綠化工作特別是苗圃建設的不足和短視，它告訴我們未來城市綠化工作的一個方向，盡快建立全國和區(qū)域性的苗圃系統(tǒng)，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羅飛：全國各地的城市大規(guī)模地跟風“大樹進城”，無疑是一種“綠色泡沫”，對于城市和農村來說，都隱藏著極大的生態(tài)風險。大規(guī)模地“大樹進城”，實質是破壞了城市以外地區(qū)的森林生態(tài)環(huán)境，是“拆東墻、補西墻”。實際上降低和削弱了整體的環(huán)境綠化功能，浪費了大量資金，阻礙了城市生態(tài)環(huán)境建設的健康發(fā)展，將城市綠化引向歧途。大規(guī)模“大樹進城”雖能取得暫時的繁榮，終難持久，后患無窮。

   古樹名木的挖掘、移植、進城，應引起有關各單位的重視。因為古樹名木往往是一個地方的歷史見證，孕育著悠久深厚的風土文化。古樹移植將使文化含量消失，根系變化也容易導致古樹死亡。古樹除特殊情況．如修建國家重點大型工程不移植將被毀壞，其它時候不宜移植，更不能進城。這種行為將會毀壞森林資源，破壞農村生態(tài)環(huán)境，加速珍稀物種的滅絕，背離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

   綠色家園：國外是如何建設生態(tài)城市的？我們應該如何解決城市原生態(tài)狀態(tài)下綠化不足的問題？

   王彥輝：建設生態(tài)城市的愿望是好的，但要尊重科學規(guī)律，欲速則不達。發(fā)達國家自20世紀60年代提出建設森林型生態(tài)城市，也是經過幾十年才達到目標的。真正使城市變成生態(tài)型的園林或森林城市，對于我國不少城市而言沒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是不可能的。森林型生態(tài)城市不僅要求具有一定的森林面積，還需要喬、灌、草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羅飛：建設生態(tài)城市最好不要搞“大樹進城”，而應建立本地苗圃基地。培育出合格的大規(guī)格苗木，才能避免移植大樹，破壞鄉(xiāng)村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同時防止“大樹進城”較高的死亡率，有利于城市加快生態(tài)化建設步伐。要控制苗木規(guī)格．胸徑在5～15厘米左右的苗木處于生長發(fā)育的旺盛期，是移栽的最佳時期。

   綠色家園：看來，大樹移栽不僅是一個技術問題，還必須有章可循，那么，如何把握好大樹移栽的度，對于“大樹進城”，我國是否有法律規(guī)定？

   王彥輝：國家法律有明確規(guī)定，移樹需要林業(yè)部門批準．而且建設部1999年制定的《城市綠化工程施工及驗收規(guī)范》中，對大樹移植有專門的條款。因此，應該說是有法可依的。另外，一些省市對大樹移植已經做出相應規(guī)定，云南省曰前也對移植該省樹木的行為做出了明確規(guī)定：“凡城市建設．綠化和科研教學需要移植野生樹木，必須經林業(yè)部門審批。”這一條例的出臺，賦予林業(yè)主管部門以審批權。重慶市也有類似的規(guī)定。

   張順喜：絕對不能讓農民自己移植大樹。因為這項工作技術要求很高，要避免“樹挪死”，必須由專門的技術人員完成。我曾在南方看到，農民從山里把大樟樹移到自家的地里等城里人買，結果許多還未賣出就死在地里。在移大樹的過程中尤其要注意三個方面的問題要注意保護森林資源與原樹木生長地區(qū)自然景觀，將樹木資源遷移保護與工程建設結合起來；樹種選擇很重要，要注意樹種生物學特性，有些樹種只有在森林環(huán)境中才能生存，可能不適應城市生態(tài)環(huán)境；要注意向有關專業(yè)人士咨詢移植樹種，移植時機等技術性問題。

   (來源：中國大學生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