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一旦通過開發商開發的方式，旅游的成本就會大幅度增加，就把整個城市的成本抬升了，生命力就會下降。

　　馬曉龍：現在一些城市的所謂復古，主要是對城市品牌的推廣，就是想通過這個概念來提高城市的知名度。在區域旅游發展過程當中，這是一種常見的現象。包括對大理古城和麗江古城的維護，本質上都是一種復古的方式。最近比較引起大家關注的一個東西，是很多城市以大規模的資本運作的方式來進行這種項目的開發和建設。

　　如果你拿出50個億新建一個古城，只是為了再建一個旅游吸引物的話，那它的吸引力是非常有限的。比如說，大家有了鳳凰古城之后，肯定就不愿意去新建的那個城了。無論你建的多么花哨，大家要去那個地方就是沖著那里原汁原味的民俗文化去的。這種民俗文化是靠著一點一滴的積淀，在這個地方形成一種文化的傳統和氛圍。新建的東西是沒有吸引力的。

　　文化傳承不能靠假古董

　　經濟觀察報：也有一些城市在論證復古的過程中，會參考國外一些成功的案例，認為古城也有復古和重建成功的例子。在你看來，這些所謂復古成功的案例和國內城市正在進行的復古有什么不同？

　　阮儀三：有很大的不同，歐洲上世紀五十年代，興起一個古城復興運動，他們叫古城復興，我們叫復古、仿古、舊城改造。人家的復興，是舊的好的東西留下來，壞的東西拿掉。

　　我們最先想到的是發展旅游，都想恢復大的、有名的、奪人眼球的建筑，或者是修廟，修塔；但對一些民居，一些是重要的寶貝，包括北京的四合院，延安的窯洞，云南、貴州的傳統民居，都沒有很好的列入到保護的計劃里去，都在發展的過程中，很快地消失掉了。

　　現在有些城市是有錢造假建筑、假古董，沒錢修文物、修真正的民居，這一點，我覺得非常混賬。這種假古董的出現，是政府、社會趨利性行為在建筑上的表現。

　　李鐵：我們目前這種復古開發最大的問題是缺乏個性化的色彩。無論是歐洲、亞洲還是中國的古鎮，它的特色的形成都是建立在私有的產權之上。建筑風格的個性化，始于個人的產權，個人的資金，個人的土地所有制，個人的文化差異化，來決定建筑形態，在我們現在的社會很難形成。你用政府的形式開發，一定是沒有個性色彩的。

　　世界歷史上幾乎都是每一個建筑都代表一個人的風格，一片建筑代表一個人的風格，那怎么能成功？

　　馬曉龍：國外也建，比如新西蘭的Hobbit，要拍個電影，那他們可能就會選個地方建個影視基地，然后留下來。但是他們的規模都很小，吸引的游客數量也不大。國外很少像我們這樣重新建一個古城來。他們的很多地方都是慢慢地、自然地發展起來的。

　　除了為拍電影而建基地的這種純商業投資的情況，國外的政府基本不會出錢來建設復古城，至少我沒有見過這種政府。他們可能會拿錢來維修某一個城市，但政府拿錢維護古城墻或者古城堡的目的是為了維護遺產，是為了讓老百姓幾百年之后還能參觀它，是為了保護這個遺產，而不是為了通過發展旅游業來賺錢。

　　現在炒得很熱的古城復古，還只是一種地方投資的沖動，或者說是一種地方盈利的沖動。他們想通過旅游業來掙錢，以為能通過復古來獲得成功。

　　經濟觀察報：對于目前正在進行復古建設的城市，你有哪些建議？

　　阮儀三：首先是領導干部們，要端正你的理念，傳承文化遺產，不是通過假古董來傳承的，首先是留存優秀的歷史文化建筑，和我們地方風貌的建筑，以及大量的尚存的民居，然后建有地方特色的、有中國傳統的新房子。比如說蘇州古城里的很多建筑，就非常不錯，很有蘇州味。

　　其次，作為建筑的設計人員，也要頭腦清楚，不能為了賺錢，只要給設計費就去做了，所有假古董都是設計人員設計出來的。

　　李鐵：我并不支持目前這種政府統一的再造。要想再造就得換個方式，把小塊土地租給某個人，允許小資本所有者，允許不同的所有者以自己的土地、方式來建，不要干預，你把基礎設施修好，那塊地永遠是他的。只要不經過大的開發商的方式，來解決我們城市建造的，才能回歸到原來。

　　馬曉龍：我覺得一定要充分考慮自己的實際情況，要明白自己的初衷是什么。舉個例子說，鳳凰古城的核心區域的那種建筑密度是非常高的，空間特別狹窄。這個城市確實應該有個向外擴張的規劃。假如說他投的這50個億，包括了城市向外擴張的基礎設施建設的話，那我覺得很正常。因為有的時候基礎設施建設就是一種市政工程，其實跟旅游業沒有關系。你就是不發展旅游業，城市也要進行這部分投資。

　　但如果說，這50個億純粹投到旅游項目，比如說我拋開原始鳳凰古城的古縣城，然后隔三公里或五公里新建一個旅游吸引物的話，那肯定會賠錢的。因為凡事需要符合科學發展規律。用這么大的投資，來建設一個城市，作為吸引物，那這個吸引物到底有多大的魅力，這很難說。再說，新建一個城市的話，盈利的環節可能就是新建的這個吸引物，那么想想這50個億的投資換來的利潤點在哪里呢？多久能收回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