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江波 上海美術學院副院長、教授

　　大家好，我是一位來自普通藝術類高校的青年教師，今天來到造就是想和各位分享什么是公共藝術，公共藝術能做些什么？

　　什么是公共藝術

　　用比較嚴肅標準的規范式話語描述，公共藝術是用藝術的語言和方式解決公共問題的獨特的創作方式。

　　它顛覆了美術創作的基本規律，從關注對象、創作方式到評價標準都有著根本性的改變。

　　公共藝術強調個性的體驗，關注個人感受；突出公眾的參與對話，關注民眾的整體改變。

　　比方說，我現在對著鏡子跟自己講話，那就是個人藝術；但如果我現在跟大家在一起講話，那就是公共藝術。

　　公共藝術以提出問題為創作目標，以解決問題為最終導向，它的評價標準也和以往的藝術不同。比如說，它更加強調作品的藝術質量和個人的影響力，民眾的精神風貌和地方的影響力。

　　舉個例子，讓大家看看什么是公共藝術。

　　先回憶下發生在本世紀的一個巨大的“公共事件”——911事件，它幾乎改變了全球歷史進程，也基本上顛覆和質疑了美國精神。

　　當兩架飛機緩緩地沖向高樓時，美國精神在瞬間就被恐怖主義打倒在地，紐約市的公共形象也一下子變成一攤廢墟。

　　回看這些圖片，我們可以看到雙子塔倒塌時那些驚慌失措、充滿哀傷及恐懼的人們正在逃離這座城市。

　　幾年之后，紐約市市長請來一位丹麥的藝術家，名為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他是一位以自然元素為創作風格的藝術家。他在紐約創造了一個瀑布，在倫敦創造了一個太陽，在丹麥的奧胡斯創造了彩虹。

　　911事件后， 紐約市長為了提振城市居民的安全感并喚回他們的信心，他請了這位藝術家，斥資1500萬美元建了四個人工瀑布，其中一個在著名的布魯克林大橋下，希望以人類的創造力重新激發城市活力，重塑城市形象。

　　當初在紐約市長提出這項議案時，他遭到很多人的質疑，畢竟1500萬美金不是個小數字，當時那位藝術家還向紐約市長保證至少能給紐約本地旅游業帶來5500萬美元的額外收入。

　　如今我們看到，無數的人們涌來參觀瀑布景觀，景觀建成四個月后就給紐約市帶來6900萬美元的收入。由此可見，藝術的創造力能夠給一座城市帶來新的動力，不僅是重振城市信心，還能促進城市發展。

　　這位叫埃利亞松的藝術家還在倫敦泰晤士河邊上的泰特美術館做了一個“太陽”，它是由幾千只燈泡組成。大家都知道，倫敦被稱為“霧都”，她的氣候一直很潮濕，來參觀的人們看到這個人工太陽后，都會情不自禁地脫掉上衣，躺在美術館大廳的地上。

　　人們對太陽的想像和渴望其實就是對心靈溫暖的渴求。陽光可以穿透他的肌膚，溫暖他的心靈，讓他想起自己的戀人、家人，仿佛徜徉在海邊。

　　這樣一個作品同樣顛覆了一座城市固有的面貌，打開觀眾想象的翅膀，讓他們重新感知城市的溫度。

　　公共藝術的核心價值

　　公共藝術是公共文化形式、生活形態與美學方式的藝術，它的核心價值在于地方重塑。而地方重塑需要多元的公共藝術，來打開我們對藝術、對文化的想象力。

　　同樣，地方重塑還是實現地方文化內涵、精神價值和美學意義的重塑。

　　那我們應該怎么進行地方重塑？這里有 “三因原則”，即：因地制宜、因勢利導、因人而異。

　　地，指的是從民眾中來，實實在在土生土長的，能夠促進這個地方和外部環境融合的，而不是外來賦予、外加的意愿；

　　勢，指的是順民意而為之，順其勢而導之，要讓本地的人享受到藝術的智慧帶來的成果；

　　人，指的是因人而異，因為不同對象、不同受眾會帶來不同的方法和結果。

　　所以說，公共藝術與其說是一門藝術，倒不如是對人駕馭社會資源能力的考驗。因地制宜的重塑方式是一種公共藝術的智慧和方法論。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首先是美化空間。

　　這是在紐約的地鐵空間里展示的系列作品《地鐵人生》，是藝術家湯姆·奧內斯特于2001年為紐約地鐵進行的創作，作品以卡通般的小人物、擬人化的動物為主，放置在地鐵站的不同位置，給來往的乘客以美的享受。

　　這是新加坡樟宜機場的《雨之舞》，由德國Art+Com設計公司創作，它是用數控的方式，將幾千個雨珠控制在一起，然后賦予音樂。當你在機場候機時，這些雨珠會隨著音樂起舞，你可以看到翩翩的雨絲和點點的雨滴，以緩解你等待的焦灼情緒。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其次是地標景觀。

　　就像剛才說的瀑布、太陽和彩虹，它也和純粹的藝術作品及美化的藝術不同，它往往根據地方的人文、歷史塑造一個有景觀意義和景觀概念的作品。

　　這是英國的著名地標《北方天使》。它座落在英格蘭北部，當年這塊土地是一座煤礦廠和工業基地，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重工業慢慢退出，這些地區逐漸變為以旅游休閑為主，所以人們請來藝術家打造了這座重達140噸，展開和747飛機一樣大的巨型雕塑，以此來紀念他們當初以鋼鐵鑄造為主的生活方式。

　　這是美國西雅圖的著名雕塑《錘工》，指代著世界上所有工作者的辛勤勞動，藝術家把錘工的械臂做成一個機械裝置，每四十分鐘它會敲打一次，讓來往路過的人們知道，無數勞動人民在這里不停地揮打著錘子，造就了今天的城市。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第三是紀念意義。

　　這是位于智利圣地亞哥紀念和人權博物館的裝置《幾何的意識》，是為了紀念在皮諾切特長達17年的軍事獨裁統治中的受害者（在世或去世）。紀念碑每次僅限10人參觀，瀏覽大約需要3分鐘，游客拾級而下33個臺階，來到一片黑暗之中。

　　在黑暗的一分鐘后，500個代表獨裁受害者的影子緩緩地被照亮在一面墻上，同時無限地投射在兩扇相對的側墻上。當燈光達到最大強度時，影像被關掉，讓觀眾陷入黑暗，強烈的后像將留在參觀者的視網膜上。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第四是工業廢棄地改造。

　　如何將工業遺存循環再利用，將它們變成人文景觀和生活設施，也需要通過藝術的智慧，這也成為現今最流行、最考驗城市文化運作能力的課題。

　　這是位于德國埃森北部的工業遺存，它曾是世界上規模最大、最現代化的煤炭運輸系統，是歐洲重工業發展的縮影。

　　如今這個礦區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藝術和文化的中心。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第五是保護環境。

　　這是英國藝術家放置在墨西哥坎昆國家海洋公園MUSA水下藝術博物館的作品《無聲的進化》。

　　這位藝術家在墨西哥灣火山地震之后，在非常漂亮的海底重新考古到史前的文明。他根據史前文明的資料重新植入500多個和當年的建筑同樣的雕塑，三五年之后，這些雕塑和海底生物長在一起，變成了新的海底景觀和海底公園。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第六是城市舊區更新。

　　這是北京大柵欄更新計劃。在大柵欄歷史文化區的城市更新過程中，通過建筑師、藝術家的創意植入，既保護了老城區的原有風貌，又提升改變了他們的生活品質。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第七是解決社會問題。

　　印度有很多暴力對待女性的案例，一位藝術家就在印度的很多街頭設計了你和我說話的兩把椅子，也就是說你坐在這里，你跟女性說話，我把女性的想法告訴你。一場平等的對話能緩解男性和女性之間的緊張關系。

　　公共空間可以做很多，第八是藝術治療。通過公眾教育計劃療傷當地居民。

　　公共藝術以公共性、在地性（非此地不可）和藝術性為主。在地性是公共藝術的形式，藝術性是公共藝術的屬性。公共性是公共藝術的本質。

　　公共藝術的主體不是藝術家，也不是政府，它是公眾，是民眾。

　　政府和藝術家是參與者和推動者，政府來制定支持的政策和公共資源的配套，藝術家用藝術的語言和方式來激活民眾參與，讓民眾將自身的審美需求用藝術形式來表達出來，這實際上就是一種自我價值和體現和認同。

　　公共藝術是當下世界性發展中的藝術，特別在我們城市的轉型升級和城鎮化的建設過程當中，不同的民族和文化、不同的立場和視角下可以解決不同的問題，體現不同的智慧，呈現不同的形式。

　　最后，我想就用這樣一句話跟大家做結尾，我們希望通過大家的參與，讓我們的藝術回歸生活，溫暖我們的空間。